2022年9月9日,杭州。湖滨步行街的小巷挂满了经典诗句,吸引游人的目光。(图/视觉中国)
作者 | L
“我爱吃羊肉串/还能从肉质判断/羊的岁数/今天这只羊/年龄和我相仿/都意气风发/任人宰割。”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初读这些拼合在一起的长短句时,大概很多人会有一个同样的疑问:这种文体算什么?
依照过去的判别标准,它也许只是某个瞬间产生的生活感悟,它出现在酒桌上,或是在梦游时,毫无违和感。
而现在,这样的文字在网上随处可见。年轻世代的人,习惯称之为“诗”。
波兰诗人辛波斯卡在诗《种种可能》中写道:“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
也许是深受感召,这样的观念,如今已植根在许多创作者心中。
在他们的眼里,诗是微妙时刻的记录,是复杂的人生体悟的简白表达,是疲惫的生存境遇中为数不多的浪漫。
罗列几个陌生的意象,再熟练使用回车键,好像就可以写诗了。
作为曾经最高级的文学形式,它的门槛在当下似乎变得更低。
正是在这种语境下,越来越多的当代青年投身于诗歌写作,在表露自己心迹的同时,也映射了时代在个人身上留下的烙印。
用诗抵抗庸常生活
B站UP主“有山先生”每年举办一次诗词大会。他会预先发布视频,号召人们投稿,在稿件收集完成后,他会专门找出一个时间,将这些诗作与观众分享。
在诗歌中,有人描述着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有人书写着爱情、友情里那些“瞬间即是永恒”的内容。
我们不妨先看其中的几首诗作。
“我在办公室坐着/老板也在办公室坐着/我不知道老板在干什么/老板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这是诗《上班》中的一节,坐在工位上的人读到这里时,一下子就能理解其中意蕴。
它是青年白领的心声,这是对他们普遍生命状态的客观呈现,当然,也是这些人逃遁不掉的窘境。
于是,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写下了这些文字。从世俗的角度讲,它们也许没有任何用途,但作为一个精神出口,很多人还是能从其中找到些许共鸣。
除了职场上的失意让人感同身受,受困于理想与现实之间,同样是年轻人诗歌中的母题。
一首名为《心里的声音》的诗是这样写的:“我想唱歌/有人说你五音不准/我想学画画/有人说你没天赋/我想健身/有人说你根本坚持不来/我想静静/有人不说话了/原来对面没有别人。”
拆解来看,这首诗并不繁杂。用一句最通俗的话解释就是,“别人左右不了你,你生命中的一切决定实质上都由自己做主”。
但如果这样讲出来,无可避免地会飘出浓浓的鸡汤味儿。
而换成诗歌的语言,它听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矫情了。
《社畜的旅行》来得更为直白。它的原诗是:“挖山先生/想买一张火车票/去泰山看一眼日出/想买一张汽车票/去八达岭装一回好汉/想买一张飞机票/去苏州撑一把油纸伞/想买一张轮船票/去三亚冲一朵海浪/到最后却买了一张地铁票/去生活里陪一脸苦笑。”
相形之下,美好的远方与无奈的近处生发出了强烈的对比。
沉下心去想,这些处境其实正是每个青年的切身经历。
可在与真实的生活对抗时,他们又常常败下阵来。
于是,面对种种问题的年轻人,开始用自嘲、戏谑、解构等方式,玩味语言,试图在庸庸碌碌的时间里,找出一束能够照亮前路的光。
于他们而言,诗不是超现实的,而恰恰是身体经验的汇集,也许那些字句未经斟酌,也许那些词汇不够精准,但当诗歌承载了一代人的心绪与思考时,人们没有理由去嘲笑文字上的稚嫩。
因为,在写下那些句子的时光里,他们是在庄重地表达自我,而诗歌也是他们打开精神世界的那把钥匙。
2022年3月21日,广州。一名观众在展览互动区体验拼贴诗创作。(图/高菲)
拼贴诗,一场后现代的狂欢
诗歌有过黄金时代,这是人们公认的事实。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诗是文艺生活里的重头戏。
不少文学作品里,都对那时的诗歌狂热有过描写。
譬如作家止庵所写的长篇小说《受命》中,男女主角数次约会的场景都是在读诗会上。
而一些亲历者也对当时青年人对诗歌的热情无比怀念。
访谈节目《十三邀》中,许知远与诗人西川对谈,两人分别讲述着各自年代中与诗有关的日子。
值得注意的是,两人所提到的经历有共通之处。
他们都说,彼时的年轻学生会互相品评诗歌,有人办刊物,更有甚者,在半夜的马路上,一边朗诵,一边漫步。
时间流转,大众文化也发生了转向。音乐、电影、戏剧,越来越多的艺术形式丰富了人们的生活。
在此背景下,年轻人似乎对诗失去了兴致。诗歌变得小众,进而式微,以至于有些诗人开始讳言自己的身份。
但诗并没有完全沉沦,只要有年轻人存在,那么就一定会有诗意诞生,只是它更换了一种形式。
拼贴诗的流行就能说明这一点。拼贴诗,顾名思义,是将报纸、杂志,以及其他印刷物上的词语和句子剪下,之后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再创造。
如果这样的解释不够清晰,那直接看上几首。
“避开沙漠骄阳的炙烤/得到满意和赞许的眼神/把牙膏挤得跟广告里一样多/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年代。”
“当你二十来岁的时候/对世界上的不平/无法逃避/满腔愤怒/却出人意料地/感觉到这世界激荡的温柔。”
“生活中我们还缺什么/钱!钱!/还不够。”
这三首诗,没有任何关联,其中的语句也同样来自不同的纸张,它们是不同文章中的一部分,有着相异的字号、颜色、字体,随机拼合在一起,却格外震撼和富有冲击力。
诗人黄梵在接受《新周刊》记者采访时说:“年轻人创作诗歌,就和追求爱情一样,都是一段特殊的生命体验,也许进入中年,他们就不再写了,但追逐诗意的生活却是永恒的。”
歌德说:“在限制中才能显出能手,只有法则才能给我们以自由。”
黄梵认为,拼贴诗正是这种限制中寻找自由的游戏。
因为你能拼出什么样的诗句,不仅取决于你脑中的构想,还取决于你能找到什么样的可用字句。
有很多人质疑:这到底能不能算是一种严肃创作呢?
米沃什的话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语言是一块布料,所有哲学和意识形态的衣服都是从那里剪裁出来的。”基于此,拼贴诗只是合理地将书面语言重构。
而这也恰恰符合后现代主义的精神。
毕竟,创作拼贴诗的基本素养,不是拥有多么高的文学天赋,而是能在生活里保持敏锐的感受力。
换言之,只要爱生活,每个人都有可能借此机会成为诗人。
新的媒介,互联网给诗歌带来了什么?
网络尚未普及时,诗歌的传播渠道相当有限。文学刊物是一大阵地,但碍于体制化、圈子化等问题,被看见的诗人与诗歌总是少数。
而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诗歌也不再是一小群人的“自嗨”。
本世纪初,诗歌论坛方兴未艾。人们在当中发布自己的作品,一层层“盖楼”,既可以“拍砖”,也可以“赞”,更公开、更坦诚的评价方式由此被引入。
最近十年,微信公众号上的创作者层出不穷,只要会分行、能够掌握基本的排版功能,便可以将自己的诗作呈现到更多人的面前。
到了最近几年,诗歌更是由纯粹的文字形式,延伸到了视频领域。
像快手、B站等平台上,就有无数的参与者对着镜头,读出自己的作品。他们之中,有底层的打工者,也有尚未走出象牙塔的学生。但无论身居何处,他们都认真地对待着每个句子。
要说的是,任何时代都不乏对年轻人的误解。新世代的青年群体,与“丧”“躺平”“肤浅”等标签联结到了一起。
然而,他们的精神世界却往往是被忽略的。但好在有互联网,他们的严肃思考、对生命体悟的凝练总结,都有了更广泛的关注。
人们很清楚少有年轻人会把写诗当作毕生事业——毕竟,仅凭几个短句子,并不能实现温饱。
但在一个略显浮躁的快节奏社会中,他们仍能保有那份赤诚,在网络上分享着自己的所思所感,这本身就是对诗意的一种诠释。
更何况,写诗这一行为,向来与媒介无关。归根结底,它是想象,是超越现实的幻梦。
它提醒着人们,在遇到不愉快时,诗歌可以充当凡俗生活的出口,借由这种表达,人们还可以攫住哪怕一丝丝象征着生命力的“稻草”。
就像项飙在《不再努力成为另一个人》一书的序言中写的那样:“我们永远可以自己对自己再教育,再思考,那就勇敢一点,不再去努力成为另一个人吧。你可以不用固定的预设来禁锢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可以活得快乐,尽管有怀疑、有伤感,但仍然是有力量的,你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要相信,无论何时,诗歌里蕴藏的笨拙的英雄主义,永远是可信赖的。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64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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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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