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消息！“蛙声”与“蟆更”

• 2022-06-25 08:03:50 来源：腾讯网

作者

赵安胜

(资料图)

第二十三回 ，写到宝玉与众姐妹移入大观园居住 。此处插入了宝玉的“四时即事诗”一组四首。其第一首为《春夜即事》。

程甲本，此诗为：

春夜即事云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蛙声听未真。

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

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这首诗中，诸脂抄本系统文字，与程甲本以及其后世衍本系统，有一处十分重要的异文 。异文出现于此诗首联的下句。

以下列出脂本系统中，见有这一诗句的庚辰、戚序、梦稿、列藏、舒序、郑藏、甲辰诸脂抄本，与程甲本、程乙本以及整个程本系统的各本文字，以见其异：

庚辰、戚序、梦稿、列藏：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蟇更听未真。[作者注：“任”字，列藏本似为“住”字。]

舒序本：

霞绡云屋任铺陈，蛩蟇更深听未真。

郑藏本：

露绡云幄任铺陈，隔岸鼍更听未真。

甲辰本：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蟇声听未真。

程甲本、程乙本以及整个程本系统：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蛙声听未真。

短短两个诗句，十四个字，在脂程二系这几个版本中，就存有几个差异。各本的“霞绡”，郑藏本作“露绡”；多本的“隔巷”，郑藏本作“隔岸”。要说差异最大的，是舒序本。它的下句前四字为“蛩蟇更深”，这一句作“蛩蟇更深听未真”。

但是，这里最关键的差异是庚、戚、梦、列本的“蟇更”，在程甲本为“蛙声”。这是不可不辨的。

“蟇”，据《康熙字典》等字书，同“蟆”。“蟇”与“蟆”，为异体字。“蟇更”，即“蟆更”。

现有专家学者已经对“蟆（蟇）更”这一词语，做了极为充分的发掘和揭示。

现摘引所见资料对这一语词的解释：

“蟆更”，即“蛤蟆更”。明代郎瑛《七修续稿》“辩证类” ，“六更鼓”条，引明·徐伯龄《蟫精隽》：“宋内五鼓绝，梆鼓遍作，谓之蛤蟆更。其时禁门开而百官入，所谓六更也。”

“蛤蟆更”一词，虽不是一个十分常用常见的词汇，但也不是多么僻狭罕见。除郎瑛《七修续稿》中对其有专条解释外，还见于多种资料中，如《事物纪原》、《豹隐纪谈》，都有关于这一名词的内容。依据可以见到的诸多资料，对“蛤蟆更”这一社会历史知识，不难获得确切的理解和把握。[作者注：此节内包括郎瑛《七修续稿》在内的多项资料 ，均得之于网络。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由此，我们可以理会得到，所谓的“蛤蟆更”，是指通常情况下的“五更”之后补加的一个更次，这个更次盖因冬春季节昼短夜长而设立；其梆鼓报时，以无节奏的连续声响为特征，因此便以既形象而又谐趣的“蛤蟆更”为称，这与将人众声杂的环境，谐趣而称“蛤蟆湾”，是出于相同的机杼。

“蟇更”，这在《红楼梦》早期抄本中的庚辰、戚序、梦稿、列藏四本，皆无异。舒序本虽有文字错乱，但“蟇更”二字仍相联属。郑藏本则为“鼍更”，当与“隔岸”一样，同属讹误。

最关键的是甲辰本，它为“蟇声”。甲辰本的“蟇声”实由原脂本的“蟇更”而误成，这是不容置疑的。

再到程甲本，它又进一步错讹为“蛙声”。程甲本的“蛙声”，定然是由甲辰本的“蟇声”进一步演化而来，这也是不容置疑的。可以说，甲辰本文字，已是一脚入水；程甲本则是被甲辰本文字完全带入水中了。

自“蛙声”进入程甲本，并随着程甲本以及其诸多后世衍本的流布于世，二百多年间的无计数的读者，基本读到的都是“蛙声”这一文字的。也不知道，这期间是否有人对此产生并发出过质疑。

尽管笔者极为狭窄的阅读视野中，不记得有过春天蛙声的记忆；但也不敢轻易断言，在浩如烟海的历代诗文中就绝对没有这类的文字；更不敢轻易断言，在现实生活中，就一定不会有蛙类动物在春季里的活动和鸣叫。

但是，完全可以断言的是，蛙动、蛙鸣，这绝对不是春季代表性的物候特征，绝对不应该作为春天的物候特征之一而被采纳入诗。

妙复轩本中，太平闲人张新之在这首“春夜即事”诗后，有这样的批注：

第二句骂人；三、四好，点“梦”字；五黛玉；六宝钗；“花”即袭即钗也。

张氏之所以认为“第二句骂人”，揣度其意，大概是他把这个季节不应有、更不应写到“蛙声”，理会为是对嘈杂人声的喻指。面对已是“谬之千里”的文字，又怎能指望这位太平闲人能够做出什么切中肯綮的、有意义、有价值的评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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