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抛给生活,像个当地人一样。”这是吉井忍无论在哪都始终秉持的态度。作为日籍华语作家的她,把八平方米的房间里的日常,以及这几年在东京生活所遇到的人和风景,写成了《东京八平米》。
(资料图片)
4月下旬,吉井忍再次来到中国进行巡回多城的新书分享会,并在返回东京的前一天,一个春末的上午,她在北京用中文接受《新周刊》记者采访。她用中文接受采访,聊到这几年被疫情横断的许多人和事,世界变成了我们从未想象过的样子。
吉井忍感慨日常生活的脆弱性,然而在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里,东京八平方米的小家倒是成了可以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八平米’,它不指实际面积,而是指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在那里你不用伪装,可以好好地面对自己,尽可能地去享受当下。”吉井忍说。
✎作者 | 段志飞
东京到北京的距离是2478公里,飞行需要3个多小时,吉井忍早已记不清在这趟航线上往返了多少次,回顾自己离开日本后20余年的生活,她总是渴望回到中国。
她早年在成都留过学,从欧洲转了一圈去了北京做编辑,之后与男友在上海同居了一段时间,又随着新工作回到北京——悉数这些辗转各地的迁居经历,吉井忍已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地道的“中国游民”。
《东京八平米》
[日]吉井忍 著
理想国 | 上海三联书店,2023-1
随着蹉跎的人生总是不经意地偏离,2017年,吉井忍在北京市朝阳区的生活突然宣告结束,她收拾完自己的心情飞往了日本,在东京23区,开始住一间八平方米的小房间,一直住到了现在。除了写作,她还在家附近的咖喱店里打零工。
与“八平米”朝夕相处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搬家的经历,但是像吉井忍这样搬过三十几次家的却是少数。
丰富的寻房经验在她回到东京后也派上了用场,为了找到适合自己的房子,她认真地挑选中介公司,并且看了不少房子,但是让她毫不犹豫租下那间八平方米的房子的原因,却是打开窗户可以看见邻居家的树。
窗外的绿荫当然是加分项,不过那里真正的好处,实际上是交通便利。尽管面积非常狭小,但是性价比却因人而异,用吉井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对于“滚石”般的生活再合适不过了。
《凪的新生活》剧照。
吉井忍告诉记者,由于日本的“最低居住面积水准”是每人25平方米以上,住在只有“四畳半”(即四个半榻榻米,“畳”指日式草垫)规格的房间里,使她经常被朋友们理解成一个极简主义者,甚至被不熟悉的人误以为是收入拮据的群体。
“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要急着离开‘这种地方’的打算,也不打算买房,因为实际居住的感受并没有那么悲惨,极小的面积虽然会带来不便,但它的好处也不胜枚举。”
吉井忍说,起初住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但是生活是过出来的,与“八平米”的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就产生了独属于这个空间的“八平米经济学”。
《凪的新生活》剧照。
实际上,不到3万日元的房租加水电费,约合人民币不到2000元,意味着每月不用工作太久,从而拥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而由此省下来的钱,也可以更多地用来娱乐、旅游、逛展和看演出。
在现代社会里,人们会对不同的生活怀有某种向往之情,比如有的人对乡村生活充满幻想,或者对大城市有向往。吉井忍在住进“八平米”之前,也在日本的乡下住过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因为离城市生活太远,选择了搬家。
在她看来,大城市的风景固然杂乱,但是大城市的多功能性和宽容性,也足够容纳各种不同的人的生活方式、人生观以及精神上的自由度。
《重启人生》剧照。
把生活搬到城市的中心,这是吉井忍非常确定的一点,好在东京这座城市足够包容,即使是在大部分人都还是以“长期定居”为主要生活方式的日本,朋友们在一起聚会,也从来不会议论买房的话题。
当聊到这种“非定居”的生活,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安定感的时候,吉井忍坦然地说:“熟悉的环境和稳定的人际关系,确实会给人带来发自内心的安全感和平静,但令人羡慕的人生也会有折磨,我亲身体验过、观察过的各种不同的人生和思维方式,也是宝贵的财富。”
将生活延伸到街头
在八平方米的居住空间里,洗澡间、冰箱、洗衣机,这些家里该有的东西当然都无法实现,那么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获得一种恰如其分的生活方式,就会变得格外重要。有的时候,甚至需要将生活延伸到城市的街头和公共空间。
《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由于没有洗澡间,吉井忍每次都得去外面的“钱汤”洗澡。据她介绍,日本人对泡澡的热爱可谓闻名遐迩,但是“钱汤”在日本社会也属于濒临消失的传统文化。
尽管如此,地图上距离“八平米”步行范围内的“钱汤”也仍有五家,它们隐藏在宁静的独栋之间,有的“钱汤”老铺中,弥漫着它所诞生的那个时代的气息,一踏进去就像回到了昭和时代。
每次出门洗澡的时候,吉井忍也会把之前换下来的脏衣服,带去附近独立的“投币式洗衣间”,洗完澡衣服也就洗好了。如果是为了避开高峰时间,她就会坐在洗衣间的长凳上翻阅每一两周更换一次的新杂志。
《重启人生》剧照。
等待的过程中,也经常会遇到有趣的“洗衣客”。比如穿着漫画款运动鞋的60岁阿姨,伴随着嗡嗡作响的洗衣机,和她诉说自己如糟糠般的婚姻。
成为当地人的方式有很多种,逛展和参加放映会对吉井忍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出行项目。东京的城市生活丰富充实,但是也避免不了会给住在乡下时的她带来“终电”的麻烦。因为如果错过了电车或者地铁的末班车,碍于出租车的费用实在是有些奢侈,她就只能选择暂住东京。
好在东京有不少可供错过“终电”的人选择的过夜方式,比如“胶囊旅馆”、24小时营业的漫咖店,还有凌晨2点才开始放映的小众电影院。
《重启人生》剧照。
如今居住在东京中心的吉井忍,再也不用担心过夜的问题,但是偶尔不太想回家的时候,独立电影院“新文艺坐”就经常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好去处。在这里,工作人员的挑片水平值得信赖,她把平时听都没听过的电影作品花两个小时看完。
除了发现了不少佳片以外,吉井忍也看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观众,比如举止文雅的花俟良先生,尽管上了年纪,也依然是一名硬核的电影爱好者,在这个大家渐渐习惯线上观影的时代,他始终认为来一趟电影院,本身就是很重要的生活经验。
“生活就在‘附近’”,比起只是单纯而冷漠地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吉井忍对走出“八平米”有更多的兴趣。
她在书中写道:“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便利,很多事情按一键即可解决,与他人接触的机会反而变少了,这虽然有助于减少沟通上的麻烦,但也失去了与人偶遇的乐趣。”
用日常打败日常
日本有很多咖啡店,除了像星巴克那种店铺以外,还有许多很有年头的“喫茶店”。许多年前,吉井忍从北京回了趟东京,暂住在荒川区的一家韩国人开的酒店里。
也就是在这里,她从一栋水泥楼的二楼,偶然发现了一家名为“金星堂咖啡”的“喫茶店”。由于将早上“八点闭店”误以为是晚上的小插曲,吉井忍结识了满头银发的店主大泽。
《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后来吉井忍才知道,咖啡馆的营业时间和当地的生活节奏有关系。“金星堂咖啡”的常客都是附近居住的体力劳动者,他们早晨五六点在这里集合,乘坐雇主派来的面包车去千叶县或神奈川工作,干活之前,他们会需要一个解决早餐的地方。
大泽的温柔和体贴让吉井忍感动,后来她只要一回东京,就经常会来店里喝喝咖啡,听大泽慷慨地分享自己的故事,不知不觉,两人成了忘年之交。直到2017年,吉井忍经历了各种人生的转折点,彻底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中国。
当她再次来到“金星堂咖啡”,发现大泽已经明显地衰老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离别和死亡都是突如其来的事情,有时候“日常”就是这么脆弱。
如今,日本正在面临独居社会和老龄化等问题,当聊到独自一人住在“八平米”的生活方式是否会有终点的时候,吉井忍乐观地说道:“先不管了,以后总会有新的办法,比如现在许多幼儿园把闲置下来的空间改造成了养老的场所。”
实际上,一座城市所提供的生活配套无法支撑当下的社会结构的时候,总会使得社会作出新的改变,然而不断变换的生活,也要求着一座城市拥有更多的宽容,从而使人们越来越从容。
《初恋》剧照。
在吉井忍看来,能够在东京重新创建自己的生活,是因为把自己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感受,非常信赖地托付给了东京这座城市,而且这种生活方式,无论在东京还是在北京,都是可以复制的,“你的小不成问题,因为世界足够大”。
回忆起自己在世界各地住过的房子,吉井忍说:“当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一个地方,越是短暂的停留,越是会珍惜当下,就好比因为像大泽这样温柔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我会很舍不得他。”
《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2023年,吉井忍经常打工的咖喱店,在疫情之后仍然很受欢迎,她去得不像之前那样频繁,现在一有时间也会物色新的房子。对她来说,每搬一次家,意味着全新的开始,会遇到新的人和新的自己。
“其实幸福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日常当中,看着别人的日常,我会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值得的。”吉井忍说。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636 期
原标题:《作家吉井忍:人人心中都有“八平米”》
作者:段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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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城市,我不想买房了”“把自己抛给生活,像个当地人一样。”这是吉井忍无论在哪都始终秉持的态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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