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灯花

• 2022-12-02 18:10:27 来源：腾讯网

文/摄影:刘鹏 点评/主播：辛元戎

(资料图)

刘鹏是青海知名的作家和摄影家。他出生在河湟谷地，生长、工作在河湟谷地，将目光对准河湟农村，把普通人的生活呈现给读者和观众，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本能。他的创作，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摄影作品，都弥散着熬茶的香味和焪洋芋的热气。

刘鹏的散文《灯花》，文字晓畅质朴，却能以其间洋溢着的亲情和乡情，悄然击中读者柔软的内心，可谓沉静而有力。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刘鹏的散文《灯花》——

灯  花

如今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不知灯花为何物的。这也难怪，他们一生下来看到的只有电灯，而电灯是不结灯花的。

小时候在老家，点的是油灯。早先用青油灯，后来改用了煤油灯。油灯点久了，灯芯上会结出一两粒蘑菇样的小球，这些小球/会随着火苗的摇曳/而变幻/深浅不一的色彩，酷似阳光下笑逐颜开的花朵，大人们便将这称作灯花。“看，今晚坐了灯花，明天要来亲戚了。”

灯花开了，要来亲戚。这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可是个大喜讯，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家里来了客人，父亲肯定会让我拿上几角钱去买纸烟。两毛八分钱的“墨菊”、一毛八的“黄金叶”，甚至只有九分钱的“绿叶”。每次买了烟后往往会找得几分钱的零头，这便是我的跑腿钱，我可以自由支配。买一小挂鞭炮、几个水果糖、或一大把蜜枣儿，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客人来了，母亲也会变得格外大方。从这个屋转到那个屋，翻箱倒柜，一会儿从炕柜里拎出一篮子鸡蛋，一会儿又从面柜里摸出一瓶清油。有时还会找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吃的，譬如一小碟花生米、五六个柿饼。这些东西都是当工人的哥哥过年时拿来的，是我花了好几个星期都未找到的东西。“母亲真鬼，原来都藏到门箱底下了，也不怕老鼠偷了。”为此，我总是愤愤不平。东西找齐了，母亲便和姐姐们一齐下厨。赶亲戚喝完了茶，话也喧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的鸡蛋拉面也就做好了。好香、好香的鸡蛋拉面呀，那滋味至今想起来还是那么诱人。

故乡记忆 刘鹏 摄

有天晚上，我已经入睡了。正在做针线的母亲突然推醒我，快看，灯花儿开了，明天要来亲戚了。我一骨碌爬了起来，那只叫“气死猫”的青油灯上果然开出了两朵黑红、黑红的灯花。在火苗轻轻的舔拂下，灯花一会儿红里透黑，一会儿黑里透红，好看极了。第二天一大早，大门外的杏树上，就有喜鹊“喳喳、喳喳”叫个不停。又过了一会儿，亲戚果然来了。是我的阿舅。阿舅是一个性格刚强，但对我却非常和蔼的老头。就住在山后不远的一个叫红林的村子里，因为只身一人，生产队安排他守菜园子，见天忙，所以很少到我家来。“阿舅”,我叫唤着迎了去。老舅微笑着看我:“你看阿舅给你拔的大萝卜。”等我把装着各种蔬菜的袋子接住后，阿舅又神秘地将那只粗糙的大手伸进衣袋。“你猜，我给你买了啥。”“我猜不着，你快说吧。”原来是一支漂亮的大红铅笔。母亲照例做了一顿拉面招待阿舅，只是这次因为面太少，我只喝到了一碗面汤。

那时，我总盼望着结灯花。一到晚上，每当母亲又一次点上油灯，做起她的那些没完没了的针线活的时候，我就靠在母亲身旁，一边陪母亲说话，一边注视着油灯的火苗，期待着结出灯花的那一刻的到来。而那火苗要么忽然“啪”地一声，把刚刚才结出的/针后根粗的/一点花梗爆裂，要么安静得就像守在老鼠洞口的猫，一动不动。让人不由自主，哈欠连连，最终支持不住进入梦乡。有时，等得迟了，却无睡意，母亲就说，你睡吧，等结了灯花，我就叫你。说来也怪，往往这样的时候，那恼人的灯花就结了。我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母亲却看着我高兴的样子轻轻地叹起气来，“看把你高兴的，家里什么也没有，我拿啥招待亲戚呀。”

时光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从农村老家出来，在外谋生已有多年。早些时候，想把母亲接来，而她却总是说过些年等我不中了再说，而真正不中了的时候她又说，你们那里又没有烫炕，电灯明晃晃地我不习惯。就这样直到临终，母亲也没有离开老家，离开伴她一生的那盏油灯。

那天晚上，母亲精神特好，我们陪她聊到半夜，忽然，母亲指着油灯说，快看灯花儿开了，怕是明天你二哥要来了。而就在这一夜，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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