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手艺”?如何“再兴”?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与香奈儿文化基金共同筹划的“新文化制作人”项目第一季从众多候选者中遴选出两组制作人冯立星与吴有(《狂人之丘》)、左靖与王彦之(《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组成了以“手艺再兴”为主题的双展。两场展览,两种视野,在某种程度上给出了殊途同归的答案。
乘扶梯抵达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二楼,穿过宽敞的走廊,便来到“手艺再兴”两间平行的独立展厅门口。《狂人之丘》的两位制作人冯立星和吴有是建筑设计出身,《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的左靖和王彦之则是专注乡村文化、地方艺术的学者与文字工作者。幕后主脑的不同背景也让展览呈现出迥异的面貌,前者的侧重点偏向当代艺术,后者则更像一个关于民间手艺的大型文献展。
(资料图)
上图: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外景
下图:展览现场
这正契合香奈儿文化基金这一全球性项目的目的:通过独特的倡议与伙伴关系,持续支持不同艺术、文化领域的创新者,并为其提供展示和表达的舞台,其中包括CHANEL Next Prize以及与一系列机构和组织建立的国际合作关系。作为香奈儿文化基金在亚洲的首个项目,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联合发起的“新文化制作人”则旨在寻找具有文化视野的探索者、创作者、实践者和坚守者,共同挖掘中国本土的文化内力。这一次,切口落在了当代中国的手艺领域。
何为“手艺”?这是制作人们必须回答,且有机会展示突破性视角的第一个问题,而《狂人之丘》给出的答案或许就超越了某种惯常认知。不同于人们对手艺的器物式预设,纸本、平面类作品在《狂人之丘》占到了相当比重。其中的代表之一,便是邵帆的宣纸水墨画《以兔之名》:230厘米×175厘米的纸面上,无数纤如毫毛的笔道构成了一只仿佛正在呼吸的巨大灰兔。这也是彻底颠覆制作人冯立星对“纸”的认知的一件作品,她将观看邵帆画画的感觉描述为“与其说他在一笔一笔地画,不如说是在一刀一刀地刻。那个纸最后画到都起毛了,你都不知道他画了多少遍......我觉得这是极具雕塑感的一种行为艺术”。
《狂人之丘》展览作品,以兔之名,
宣纸上水墨,230cm×175cm,2022,邵帆作品
如此高强度、反效率的创作方式几乎违背了当代精神,而这种“逆反”被冯立星和吴有称为“疯狂”,这也是展览被命名为《狂人之丘》的原因。类似的“狂人之作”,还有付小彤通过几十万次用针刺破宣纸、直到针孔联结成山脉海浪之形的“孔”系列,倪有鱼将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数万张老照片分类、剪切、重新拼贴出的摄影长卷《逍遥游》,以及邵译农花费十年时间、用油漆一层层为一棵沉睡水底千年的阴沉木打造新年轮的雕塑《木本心No.3》......
这种“疯狂”有意义吗?在《狂人之丘》的策展陈述中,两位制作人首先花大量篇幅,以追溯词源的方式阐释了他们对技艺(Techne)、工艺(Craft)、手工(Handicraft)等概念的研究和理解。谈到手艺与意识的辩证关系时,他们指出,19世纪下半叶于英国发起工艺美术运动的WilliamsMorris相信,“只有艺术家具备充分的自我意识,才能创造出真正的艺术”;但也有学派认为艺术来自我们大脑最深处的无意识,“当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完全投入,直至技艺(或工具)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艺术就可以直抵内心”。而“狂人”则将有意识的劳作与无意识的投入合二为一,于是以双手为媒介,他们便抵达了艺术的忘我之境。
从上至下分别为:
逍遥游(爱情),老照片拼贴,22×62 cm,2018
逍遥游(湖上竞标图),老照片拼贴,22×62 cm,2018
逍遥游(潇湘八景),老照片拼贴,22×62 cm,2016
逍遥游(虚构的名胜),老照片拼贴,22×62 cm,2017
倪有鱼作品
相比之下,另一组制作人左靖和王彦之的《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可能更符合普通观众对“手艺”二字的一般预想,即扎根民间的手艺匠人制作百姓日用品的技艺。小河和钟永丰为内地工艺复兴创作的音乐、鬼叔中拍摄的“玉扣纸”和“木活字”纪录片、刘庆元的木刻、尝试重塑人与生态之间精神联结的“愈园计划”等民艺复兴项目,都在这场以瓦楞纸板搭建的文献展中悉数呈现。
丰富的资料储备,来自乡村学者左靖过去十年以安徽碧山为主要据点、围绕“乡村·百工”展开的民艺复兴实践。当被问及保存手艺的最好方法,左靖直言是“经济杠杆”。因此除了寻访民间匠人,他的团队还致力于将传统手艺与当代设计相结合,做成乡村文创产品,在“碧山工销社”售卖,让濒临灭绝的手艺真正重获新生。
《回到未来:穿越时间的屏障》展览现场
摄影:隋思聪
有不少人和左靖做着类似的工作。不止碧山,手工艺的复苏正在中国各地陆续发生,而他认为这是一种经济繁荣的必然。这也与另一组制作人的观点相契合:过度商品化的世界正使我们的生命体验变得越发单一和相似,因此与其说手艺需要我们复兴,不如说我们需要手艺,来重新建立与深层自我的联系。
不过,这种回潮显然并不意味着手工艺品将代替工业产品重回市场主流。生产效率的悬殊难以逆转,那手艺的无可取代之处便在于其文化价值。这也恰是《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对本次双展的第二个问题“如何‘再兴’?”给出的完整回答:通过将手艺重置于一套友好、克制的生产体系中,挖掘其背后的精神文化遗产在当代生产生活里应用的可能性。
民间手艺起源于日常生产生活需求,最讲究的是“实用”,这和艺术对“美”的追求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手艺人“无意识”创造产生的美,还是吸引了艺术家从中寻找灵感,手艺与艺术因此得以相连。这种联结在《狂人之丘》的多位艺术家身上都有体现。其中最典型的是林芳璐,作为央美家具产品设计的研究生毕业项目,她曾去云南一个小村落驻留一年,学习当地白族妇女的传统扎染和刺绣工艺,并将它们转化为更偏向当代艺术的表达。最终的参展作品《她的树》,是一个完全由织物构建的米白色巨型雕塑,由此揭开了艺术家创造联结的另一种可能性:艺术传达的不一定是手艺的文化或概念意义,还可以是其中的思想和情感。
《狂人之丘》展览作品,她的树,林芳璐作品
那对手艺人来说,艺术又意味着什么呢?左靖坦言,“民间艺人有民间艺人的局限”。他举了近几年正在河南大南坡复兴的唐代陶瓷工艺“绞胎瓷”的例子。在过去一场与之相关的单元展中,“我们请策展人顾青来策划这个单元,她就找来绞胎瓷工艺在世界范围内的最新进展,比如荷兰人、韩国人、日本人是怎么做的,然后和本地非遗传承人的作品放在一起,审美和工艺的差异一看就看出来了......古代高级的手工艺品,绝大多数肯定有艺术家和文人的参与,才会有审美的高度,才能把普通之物提升到一定的境界。”
艺术的加入让手艺有所升格,这或许是充分挖掘其文化潜质的最有效方式,尽管这种升格的发生绝非易事。冯立星和吴有认为,在规模较小的手艺门类中,出现一位艺术引导者的概率也会变小。王彦之则指出,“很多人都在搭建艺术家和手艺人对话的平台,包括这次展览也是,但这样的对话往往一段时间后就断了。真正困难的是后续的运营,那是每天都需要悉心维护的事情。”《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参展项目“夏木织物”的创始人易洪波,就在创作之外还得独自包揽销售、运营和宣传。对于这些最耗费心力的后续工作,参展带来的帮助可能是有限的。
《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展览现场,
图像所示为以苎麻材料纺织的夏布作品
摄影:隋思聪
那展示的意义究竟何在?或许无论是反效率的艺术创作,还是反主流的民艺复兴,都有相当一部分意义是归于创作者个人:他们将不可思议的时间、能量和专注力,全部倾注于手头之事,从而获得了不为成效、不为功利、只为自己的内心意愿而存在的灵魂体验。作为局外人的观众,终究只是掀开帷幕一角,尝试窥见这种创作者与作品、人与自然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紧密联结。对这种联结的共情可能还在沉睡,可能会被唤醒,而艺术、文化领域有责任感的支持者们所能做的,或许就是恰如其分地记录下这一切,以期在普通人身上创造唤醒这种共情的机会。
至此,也无需讨论手艺的再兴到底能否成功了。正像冯立星和吴有在展览同名诗歌《狂人之丘》中所写,“胜利并不是最重要的/也许胜利永不会到来/即使他燃成灰烬/这世界也不会稍作改变/但每一次的努力都必须有所证明/他必须收集那些信号/以证明自己所相信的真实/以证明自己所相信的世界本来的样子。”狂人或许正在走向被人遗忘的世界边缘,但世界本就是一个球体。未来我们总会看见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轻触指尖,与我们重新相连。
《狂人之丘》展览现场
摄影:隋思聪
撰文 SK
编辑 小唐
标签: CRAFTIVISM 手艺相连 文化基金
何为“手艺”?如何“再兴”?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与香奈儿文化基金共同筹划的“新文化制作人”项目第一季从
屋檐下的玫瑰作者 | 王士红从一个村庄经过另一个村庄满目的苍白寂静,冬天的风吹着口哨穿梭在大街小巷老
追本溯源 【书】字广义上书法的【书】字应该是源于【六艺】,是周王周朝贵族教育要求小学生掌握的六种基
真相,是一枚完好的鸡蛋。因为没有破损,没有缝隙,所以不会吸引苍蝇和蛆。实际上,制造谣言的除了苍蝇和蛆
按本文为小说,走的是科幻的路子,可惜只是片段。作者万艳同杯一白海棠花送进来的时候,是午后,傍晚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