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莎士比亚笔下，植物看似是故事的点缀，却常常推动着剧情发展：朱丽叶服下颠茄，假死求生；罗密欧情之所至，命丧于乌头草；当紫杉出现时，预示着有人要中毒……正如雨果所说：“在莎士比亚作品中，百鸟在歌唱，灌木在抽叶……森林窃窃私语，人们促膝交谈。”
莎翁之谜，唯植物可吐露。在《莎士比亚植物诗》一书中，作者格瑞特·奎利和绘者长谷川澄江-柯林斯，用20年时间研究莎士比亚著作，以严谨的考据、典雅的绘图，将莎翁作品中散落的170多种植物一一拾取。
下文从此书中摘选16种莎翁作品中常见的花朵，一如莎翁在《冬天的故事》的对白：“这是给你们的花儿，热烈的薰衣草、薄荷、香薄荷、墨角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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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雀花（Broom）
离开你那为失恋的情郎们
所爱好而徘徊其下的金雀花薮丛。
——《暴风雨》第四幕，第一场
我奉命带着金雀花扫帚前来，
把门里门外的灰尘打扫干净。
——《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场
是的，我确实可以。
我可以唱《金雀花》和《好罗宾》。
你不是个裁缝吗？
——《两贵亲》第四幕，第一场
金雀花这种开花的灌木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地位既卑微又隐隐有些高贵。金雀花原生于荒野，有着甜美的香气、亮金色的花朵，在《暴风雨》中仅出现过一次。《仲夏夜之梦》中迫克用它来扫地的台词也被收录在本页中（但略去了“扫帚很实用”的一段台词），因为即使作为精灵，迫克也不太会将这种美丽的植物当扫帚使用。金雀花的古拉丁文名字是“Planta genista”，英国著名的“金雀花王朝”即源于此词。金雀花王朝的成员出现在莎士比亚的六部历史剧中，其中包括理查·金雀花，即理查三世（他的遗骸在莱斯特当地的一处停车场被挖出，对于一些英国历史学家来说，可谓 21 世纪最大发现）。
02
洋甘菊（Camomile）
虽然甘菊越被人踩，就长得越快，
但青春可是越浪费，就越容易流逝。
——《亨利四世》上篇，第二幕，第四场
洋甘菊（变形为Chamomile） 16 世纪的一种地被植物，是具有舒缓效果的芳香草药。在 10 世纪，盎格鲁-撒克逊的草药学书《治疗法》里提到了九种神奇药草，洋甘菊排名第五。它象征着能量以及谦卑，因为它被践踏得越厉害，就会生长得越快、越茁壮、越芳香。
03
康乃馨（Carnations）
香石竹（Gillyvors）
当令最美的花卉是我们的康乃馨和香石竹，
有人称后者为大自然的私生子。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那么在你的园里多种些香石竹，
不要叫它们私生子吧。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他就是受不了“康乃馨色”，
这种颜色他一向最讨厌。
——《亨利五世》第二幕，第三场
请问先生，一份酬劳可以
买多少康乃馨色的丝带？
——《爱的徒劳》第三幕，第一场
石竹花儿花香淡淡。
——《两贵亲》第一幕，第一场
康乃馨康乃馨的颜色（或浅或深的玫瑰色）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被提及过两次，福斯塔夫讨厌这种颜色，但是考斯塔德想要这种颜色的绸带（它是一种宫廷中很时兴的颜色，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期间，被人赠予康乃馨色的衣服足有一百多次）。作为一种花卉，康乃馨在潘狄塔的演说中与香石竹（也就是七月花）一同出现，被形容为“大自然的私生子”。虽然植物嫁接被认为是渎神的，是在违背上帝与自然的法则，但潘狄塔未来的公公却在一段充满隐喻的台词中，推崇通过嫁接使自然与艺术结合的做法。这两种花都为石竹属（Pinks，也有“粉色”之意），罗密欧和茂丘西奥说粗俗笑话时就是利用这一点玩了文字游戏。
04
乌鸦花（Crow-flowers）
在那儿，她用乌鸦花、荨麻、雏菊
与紫兰编织了一些绮丽的花圈。
——《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七场
乌鸦花《哈姆雷特》中，王后格特鲁德描述奥菲利娅制作的花环时，提到了这种花朵。它究竟为何种植物一直是个谜，但是杰拉德认为它应该是布谷鸟剪秋罗（Ragged-robin），一种精巧的湿地花朵。
05
布谷蕾（Cuckoo-buds）
杂色的雏菊，蓝的紫罗兰，
美人衫纯然的银白，
花蕾娇黄的一片，
把草原涂染得令人愉快。
——《爱的徒劳》第五幕，第二场
布谷蕾英格兰原产的一种毛茛。
06
薰衣草（Lavender）
这是给你们的花儿，
热烈的薰衣草、薄荷、香薄荷、墨角兰。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薰衣草在伊丽莎白一世时期，设计精致的花园非常流行。这种花园有着工整的几何图案设计，可供主人将奇花异草种成整齐的篱，向人展示，而薰衣草在这种花园中很受欢迎。此外，薰衣草也是一种可以去除异味、让清洗后的衣物味道清新的药草。人们会把洗后的床单衣物铺在薰衣草上晾干，吸收其香氛。潘狄塔称其为“热烈的薰衣草”，是因为它在高温环境中会更加繁茂。
07
黄水仙（Daffodil）
水仙（Narcissus）
当黄水仙倏然绽放，
山谷里也充满了骚荡，
啊，迎来了一年里最好的时光。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三场
黄水仙在燕子未敢归来前就已经绽放，
用美丽迎接三月的风。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她们的头上都戴着黄水仙的花环。
——《两贵亲》第四幕，第一场
——这个花园里有全世界的奇花异草。这是什么花？
——这花叫作水仙，小姐。
——不就是那个漂亮男孩的名字吗？
——可他也是个只爱自己的傻瓜，是因为女人不够多吗？
——《两贵亲》第二幕，第二场
黄水仙一种野生于森林中的花卉，被栽种于精致的花园中增添色彩。这种植物花期很早，水仙绽放总是春天到来的愉快先兆。不过因为“Narcissus”一名来自希腊神话中自恋的那耳喀索斯，这种花也代表愚蠢。
08
雏菊（Daisies）
杂色的雏菊，蓝色的紫罗兰，
美人衫纯然的银白……
——《爱的徒劳》第五幕，第二场
这儿有一朵雏菊。
——《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五场
在那儿，她用乌鸦花、荨麻、雏菊
与紫兰编织了一些绮丽的花圈。
——《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七场
让我们找一块雏菊开得最可爱的土地，
用我们的戈矛替他掘一个坟墓。
——《辛白林》第四幕，第二场
她的另一只纤手，在床边静静低垂，
映衬着淡绿的床单，更显得白净娇美，
像四月雏菊一朵，
在草原吐露芳菲。
——《鲁克丽丝》
无味雏菊花瓣清雅。
——《两贵亲》第一幕，第一场
雏菊雏菊是英国原生植物，在春夏之间开花。雏菊代表清新、纯真和谦逊，不过，由于花期短暂，它也代表着哀悼、悲伤和死亡。
09
鸢尾花（Flower-de-luce）
你怎么说，我美丽的鸢尾花？
——《亨利五世》第五幕，第二场
以及各种百合，
鸢尾也在其中。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五场
绣在你们铠甲上的鸢尾花纹章已被剪去了尖，
英格兰的国徽已被割去一半了。
——《亨利六世》上篇，第一幕，第一场
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是我锋利的宝剑，
两边都镌有五朵鸢尾花的图案。
——《亨利六世》上篇，第一幕，第二场
我既然具有灵魂，我就必须掌握皇杖，
我还要把法兰西的鸢尾花放在杖头玩弄哩。
——《亨利六世》中篇，第五幕，第一场
鸢尾花这个词可能指很多种类的百合花以及鸢尾花，鸢尾也就是法国国徽上面的花朵。虽然法语里的“lys”确实是百合的意思，但是鸢尾花一直都是皇家的象征。埃德蒙·斯宾塞、弗朗西斯·培根和本·琼森都提到过Flower-de-luce是鸢尾花。它代表着信念、英勇与智慧，本身就很适合做纹章图饰，无论它究竟是哪一种百合或鸢尾。
10
烟堇（Fumiter）
头上插满了恶臭的烟堇和犁草。
——《李尔王》第四幕，第四场
在那休耕地上，
只见毒麦、毒芹、蔓生的烟堇，
站住了脚、扎下了根。
——《亨利五世》第五幕，第二场
烟堇这种野草很漂亮但是不受欢迎，因为它会把整片庄稼地蔓延吞噬。
11
荆豆（Furze）
这样，我迷惑了他们的耳朵，
使他们像小牛跟从着母牛的叫声一样，
跟我走过了一簇簇长着尖齿的野茨，
咬人的荆豆和锐利的荆棘丛，
把他们可怜的胫骨刺穿。
——《暴风雨》第四幕，第一场
现在我真愿意用千顷的海水来换得一亩荒地，
欧石南、荆豆，什么都好。
——《暴风雨》第一幕，第一场
荆豆荆豆就是《暴风雨》中普洛斯彼罗的荒岛上遍布的“Furze”和“Goss”。因为这些浓密、尖利、四处蔓延的灌木会在酸性土壤和荒野上迅速繁衍，莎翁着重强调了它们顽强与狂野的特性。
12
风铃草（Harebell）
你不会缺少像你面庞一样惨白的报春花，
也不会缺少像你血管一样蔚蓝的风铃草。
——《辛白林》第四幕，第二场
风铃草关于莎士比亚笔下的“Harebell”到底指什么，一直众说纷纭：是和欧报春一起开放的蓝铃花（Bluebell）？还是俗名为“Hareball”的熊百合/糠百合/克美莲（Wild Hyacinth，它的花瓣上确实有血管般的脉纹）？我们选择保留他的原文，因为如后文所说，莎士比亚通常知道得最清楚。
13
金银花（Honeysuckle）
忍冬（Woodbine）
14
万寿菊/金盏菊
（Marigold / Mary-bud）
……随太阳入睡，又哭泣着
陪它升起的万寿菊，
这些是仲夏的花卉。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紫色的紫罗兰、金色的万寿菊，
像是锦毯一般，
在夏日将尽时，铺在你的坟前。
——《泰尔亲王佩里克利斯》第四幕，第一场
王公的宠臣舒展他们的金枝玉叶，
不过正如太阳眼前的万寿菊，
一旦龙颜震怒，便香消玉殒，
须臾之间，他们的荣耀便消失殆尽。
——《十四行诗》第二十五首
她的双眼像万寿菊，
已经把光彩收起，
在黑暗笼罩下安然入睡，
等着张开做白天的点缀。
——《鲁克丽丝》
金盏菊惺忪之际，
睁开金色的眼睛。
——《辛白林》第二幕，第三场
万寿菊在临终的床榻前开放。
——《两贵亲》第一幕，第一场
万寿菊/金盏菊“Mary-bud”是《辛白林》中克洛登对万寿菊的称呼。万寿菊有一种奇妙的特性，就是会随着阳光开放与凋谢，因此这个名字有时候也会被拿来泛指一切习性相似的花卉。这种植物当时还被用来作为染发的原料，它也是比番红花更为便宜的食物调味料和染色剂。它经常与死亡、重生、希望联系在一起。
15
迷迭香（Rosemary）
又译作“罗丝玛丽花”
这是迷迭香，它代表了记忆。
爱人，请你记住……
——《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五场
这两束迷迭香和芸香是给你们的，
它们的颜色和香气在冬天不会消散。
愿上天赐福给你们两位，愿你们永不会被人忘记！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四场
哼，过来，你这一盘子又是
迷迭香又是月桂的贞洁菜！
——《泰尔亲王佩里克利斯》第四幕，第六场
这地方本来有许多疯丐，
他们高声叫喊，用针啊、木锥啊、
钉子啊、迷迭香的树枝啊，
刺在他们麻木而僵硬的手臂上。
——《李尔王》第二幕，第三场
揩干你们的眼泪，
把你们的迷迭香
放在这美丽的尸体上。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四幕，第五场
迷迭香拉丁文名“Rosmarinus”，意思是大海的露珠，因为这种用途广泛的药草拥有迷人的香气，可以食用、药用或用来化妆。莎士比亚提到它时，多半是将它当作一种与记忆有关的药草。它的香气有助于能量恢复，可以增强记忆。和花苞或花朵呈纽扣状的植物类似，将迷迭香插在扣眼或口袋中，可以让情侣的约会更加难忘。它也象征着对已逝亲友的记忆，有人甚至将它涂擦在头顶，提醒头发生长出来。
16
番红花/藏红花（Saffron）
你用你番红花色的翅膀，
把甘霖洒在我的花朵上。
——《暴风雨》第四幕，第一场
是不是这个脸黄得像番红花的家伙
今天在我家里饮酒作乐？
——《错误的喜剧》第四幕，第四场
我要买些番红花粉来把梨饼着上颜色。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三场
不，不，不，令郎都是因为受了那个无赖的引诱，
才会这样胡作非为。那家伙像番红花一样，
一日不除，全国洁白如纸的青年都要被他染上颜色。
——《终成眷属》第四幕，第五场
番红花/藏红花需要使用九朵番红花橙红色或朱红色的柱头，才能研得一格令（0.0 648 克）优质的干燥番红花，也就是说，四千朵番红花才能做出一盎司的干燥番红花。这就是番红花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但是相比金叶子，它仍然是为手抄本描金装饰的实惠之选。而万寿菊则是更加便宜的替代品，用来给食物着色。埃塞克斯地区的萨福隆沃尔登（Saffron Walden）就是因为盛产番红花而得名，伦敦卡姆登地区的萨福隆山（Saffron Hill）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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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莎士比亚踏青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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