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经济｜贾琏偷娶尤二姐案

• 2022-05-22 07:35:00 来源：腾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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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中国中小企业研究院研究员。本文有部分删改。

作者

张麒

《红楼梦》中关于贾琏偷娶尤二姐那几大章回文字，不能只当“情色”和“风月”来看。

贾琏偷娶尤二姐一案，点明了贾府公子少爷及族中子侄贪恋钱财的缘由，也集中暴露了贾府中男丁“不成器”、“不治家”的劣根本质。内中有许多经济考量。

所谓“偷娶”，是由于贾琏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主要原因是其内人王熙凤太好“妒”。

实际上，在那个时代，像贾府这样的门第中的公子少爷，娶三房四妾并不为过。

譬如贾赦，“胡子都白了”[作者注：贾赦老婆邢夫人的话]，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之际，还花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叫嫣红的姑娘做妾呢。这主要是因为贾赦的太太邢夫人“开明”，她不但不阻拦、干涉年迈的贾赦纳妾，甚至还帮忙撮合。不是吗？

贾赦原先一心想娶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过门做妾，邢夫人不但不嫉妒，还忙前忙后地托凤姐到贾母面前求情说项，甚至威逼利诱鸳鸯的哥嫂作说客。当然是因为鸳鸯的“不识相”、“不识抬举”，这桩“好事”最终没能玉成。这里且不多说。

同其父贾赦的贪色好淫一样，贾琏也风流成性，不断地在府内府外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以致他常常手头紧，钱总是不够花。贾琏的侍妾平儿，最知道他的这派德行：

“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

贾琏为何这般贪财，不就是因为风流成性吗？做风流事，自然是要花钱的。不管大钱小钱，用得平常，用得成了习惯，日积月累，开支自然不菲。

所以，贾琏就像其媳妇王熙凤一样，四处开辟生财的门路，交通州府，开当铺，放利子钱，偷偷将贾母的值钱物件拿出去典当，凡此种种，真是挖空了心思。

贾琏在贾府主管府内采制、工程发包之事，手中权力颇大，就为这，他的侄子辈如贾芸、贾蔷等纷纷上门求活计，他统统是要收好处费的，真可谓雁过拔毛。

近年来，许多贪官都因为“二奶”、“情妇”的开支太大，才大肆贪污。报载，江西省国土局局长被抓进牢房后感叹，只因为“新欢”消费太大，闹得“钱常常不够用”。他似乎和贾府的琏二爷有很多共同语言。

大明王朝的那位著名的清官海瑞，官声倒很是不赖，可就是穷困得很。然而，他的穷困可不是因为居官清廉，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生娶妾太频繁，往少里说也有三次。

即便只有三次，也少不得要花掉三四百两银子。这对只领取有限的法定工资的海瑞大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因此，多次娶妾与海瑞大人的生活贫困无疑有很大关系。要知道，在明朝，三四百两银子的娶妾费用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七品县令十年的工资了。

贾府的这位琏二爷，到底因为不满足于逢场作戏、做露水夫妻这般小打小闹，最后还是下决心偷偷地在外面购置宅第娶了尤二姐为妾，过上了家外有家的“幸福”生活。

贾琏是在离贾府不到两里远的地方买了一所房子，又花钱雇了两个丫鬟，才娶尤二姐过门的。再加上尤二姐的母亲和妹妹尤三姐，娘仨一同住在那儿。每个月：

“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作者注：体己钱，即私房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

可还是禁不住尤二姐的妹妹——性情刚烈、喜怒无常的尤三姐，天天：

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了肥鹅，又宰肥鸭。

为此，贾琏花了许多冤枉钱，苦不堪言。

纸终归包不住火，“偷的锣儿敲不得”。这事最后还是叫猴精猴精的王熙凤发觉了。她将尤二姐“哄”进贾府，百般用计，最后致尤二姐吞金自尽。可惜这如花似玉、风流媚俏的女子，才过了几个月明媒正娶的日子就呜呼哀哉，命丧黄泉了。

最让人心酸的是，尤二姐死后，贾琏只出了一副棺材板，就连像样的丧葬费都拿不出来了。最后，还是他的侍妾平儿，悄悄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二百两碎银子给贾琏，让贾琏把尤二姐体体面面地下了葬了了事……

这些经济情节的披露，决不能仅仅看作是曹雪芹专注于记流水账。这些笔墨除了客观反映了贾琏之流偷情的“经济成本”之外，也深层次地揭示了贾府一步步走向没落的经济成因。

贾府中大多数男儿，皆属不务正业之类。他们热衷于吃喝玩乐，眠花宿柳，偷情偷娶，不走正道，以致家敷日炽，用度惊人。像这样一个又一个小家庭的细胞都中毒坏死了，贾府这个大家族岂能常青不败？

还要重重地记上一笔的是，贾琏偷娶尤二姐时，因为先要解决了尤姑娘订下的“娃娃亲”问题（尤二姐此前已经和一个叫张华的小户子弟有婚约，按清代律例，但凡毁约，是要赔付对方聘礼及其他经济损失的）。为此，贾琏找到官府了结此事，花钱倒不多，只二十两银子就了事了。

哪里知道王熙凤不满贾琏偷娶，便暗中使坏，找人从中颠簸挑唆，唆使这张华父子俩反反复复报官改口供，又赖又诈：

约共得了百金。

按清代金与银的利率换算，最终贾琏竟要赔付近千两银子。这桩本来按章赔付的事，只因小题大作，诉讼升级，赔了钱财不说，还放大了贾府一门的负面影响。此案历经数年后仍余波未尽，叫贾琏连同贾府一起久久地背着骂名。

一部《红楼梦》，记述了贾府儿女众多的风流韵事。贾琏偷娶尤二姐一案的宏观要旨，就是一个“连”字，它牵连了贾府一门之众。

这桩令贾琏人财两空的风流命案，或许也是致使贾府抄家的罪名之一。正所谓：偷鸡不成反蚀米，滥情非独金银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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