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幽胜 杨玉林 作)
吴重生/文
“披星出门南山中,脚穿草履衣衫单;足冻身颤脸刺骨,采薪图得熬米汤。披荆斩棘满手血,捆起柴禾日挂西;人困口渴饥肠辘,掬起凉水冷饭吞。老妻倚门盼夫回,夏虫呢喃风雨斜;肩肿风逆步履艰,戴月归家身已疲。”——这是汤世贤先生原汁原味的《砍柴》诗,源自生活经验,故而生动感人!
对于年轻人来说,砍柴这个话题,是久远而陌生的。20 世纪80 年代改革开放以后,燃气灶具在中国的普及。在此之前,城里人烧饭靠煤炉,而农村人则采用原始的柴禾。砍柴成了农村青壮年的必修课。所谓“柴米油盐”,“柴”排在第一位,没有柴,则无以炊。因此,在旧时农村,衡量一个小伙子是否能干,砍柴技术、挑柴担的重担,都是很重要的指标。腰别柴刀,肩背尖担,进得深山,攀援悬崖。这艰辛,非亲历者无以言传。
我大约十一二岁时,随父亲一起去浦江南山砍柴,黎明即起,日落方归。我稚嫩的肩膀能承受多少重量?挑着数量很少的两捆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父亲的后面。父亲的柴担很重,柴禾捆得结实而硕大,挑在肩上,后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脸庞。回到家,肩膀上、背上都是红色的血和汗水,母亲用热水帮父亲擦洗肩背,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把他的衬衣“剥”下来。
那时候,因为柴禾为生活必需品,村集体对山林管理很严,专门配有护林员,除了指定的开放时间,平时封山育林,不允许随意上山砍柴。我们家人口多,往来亲戚多,砍的柴禾不够烧。因此,家住花桥乡下宅溪村的姨父每年都会用手推车推一车柴禾,走几十里地送到我们家。而母亲,总是叫我早早动身,步行十多里地去迎接。接上姨父后,我在前面用绳子拉他的手推车,这样一少一老,一前一后,到家时,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每年秋收过后,野外杂草枯黄,塘边、渠畔,树上会掉落枯树枝。见我放学回家,母亲会递给我一个用篾条编织的竹篮子,叫我去野外捡柴禾。每次捡完柴禾回家,母亲都会表扬我。小时候心疼父母的辛劳,觉得自己参与劳动是很平常的事,根本不会叫苦喊累。
忽如一夜春风来。燃气灶具、电炊具的广泛应用,使“砍柴”这个名词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
本文开头所引述的诗作者汤世贤先生,1940年生于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多湖街道孟宅村,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农民,因子孙孝顺,得以周游世界。从2000年开始学习写诗。结果一发而不可收,迄今已创作诗歌200余首。砍柴和写诗,看似毫不相干,实则异曲同工。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汤老先生如果没有砍柴的经历,又怎能写出如此真实、感人的诗作呢?
唐代黄蘖禅师在《上堂开示颂》一诗中写道:“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都说经历是一种财富。多年以后,在北京高大而明亮的阳台书房里,当我用电脑键盘敲打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为自己曾有的砍柴经历感到庆幸。
2022年5月9日晨6时写于北京储云楼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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