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平：听呱

• 2022-03-14 19:07:50 来源：腾讯网

听呱

作者 | 张桂平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消失在遥远的银河……想记起，偏又已忘记，那份爱深深埋在心窝。”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童年时代的我，像大多数农村娃娃一样，最喜欢的事是听人啦呱。说真的，在那温饱还成问题的岁月里，孩子们对听书啦呱的渴求，要比一年之中难得吃上一顿白面水饺的奢望强烈得多了。

隆冬时节，农闲时分，一入夜，大大小小的娃娃们便不约而同地涌向村子正中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姓张，人出了名的勤快，更是村里交口称赞的好人儿、聪明人儿。老张在我们孩子眼里最值得我们崇拜的倒不是他有口皆碑的为人，单是他那惊人的记性和说东道西，口若悬河，夜夜花样翻新的“嘴儿”，就让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称它“老张”，其实那时他只是个中年人，五短的身材，圆圆的脸膛，饱经风霜的脸上嵌着一双精明的杏仁眼儿。听老人们说，当年老张年轻时，曾在背诵“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的千人群众大会上，一字不落，一句不差地夺得头名“状元”。

老天爷把这样顶尖的记忆给了老张，那简直就是赐予他“说书”的天赋。所以，听老张啦呱，那叫一个“相——当得好！”

三间宽敞的土坯北屋里，娃娃们面朝北，背对门口，围成一个大大的半圆状，圆心偏北的位置永远留给老张。

老张的媳妇除了能把空旷的大北屋拾掇得暖暖和和、干干净净外，她还能像变戏法似的“变”出若干个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葫芦瓢，自然每个瓢里都盛满带壳的花生。老张的媳妇像生产队的队长一样的公平，她根据每个孩子的劳动能力，合理地给所有听呱的“社员”下达了剥花生种的“生产任务”。

当老张端起最大的一瓢花生，象征性地清清嗓子时，一屋喧闹便立马转为“满座寂然”。

一组《人参娃娃》的传说，老张能啦十几个晚上。故事的开端往往从主人公“闯关东”开始，先是受尽贫穷、灾难、迫害，再就深入布满陷阱和狼虫虎豹的长白山，中间则历尽千难万险，正在九死一生之际突遇某某仙人大侠的点化，最后终于攀上高山险峰，极尽人间艰辛后采得价值连城的“人参娃娃”，并因此说上了又勤快又漂亮的俊媳妇，然后便过上了幸福美满，天天能吃上白面馍馍的甜蜜生活。

……

老张嘴里啦着，手里动着，心窝里好像揣了块上了弦的表，当哔哔啪啪剥花生的声音渐渐稀落下来，娃娃们面前的瓢里也大多只剩下红红的花生果时，他的故事也接近尾声了。

圆满的结局往往就是啦呱散场的开始。走出老张的土屋，迎来满天的点点繁星，寒气袭人的黑暗里，我们这群苦水里泡大的孩子，边走便闹，稚嫩的我们怎么能弄懂庄稼人生活艰难的真正含义啊！

虽是星辰满天，长辈们还在围着碾盘转。于是几个娃娃喊个一二三，一齐上阵，把碾盘推的咕噜噜得山响，婶子或者大娘只得喜不自禁的直喊“慢点儿，再慢点儿啊！”

就这样，数着星斗，争论着人参娃娃的长相，和大人一同将干硬的玉米芯碾碎，好等到明天磨细掺进煎饼糊中，再经妈妈灵巧的双手摊成煎饼，供全家人享用。

少量玉米或地瓜干，和着大量玉米内芯的粗糙煎饼的味道，早已记不太清了，但小巷深处因为采参娃娃的命运与坎坷而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剑拔弩张的场面，至今却依然历历在目，那份甘醇的回味历久弥新，就像歌里说的：“那份爱，深深埋在心窝”。

张桂平，初中教师，曾在《潍坊日报》发表作品《山花烂漫映山红》，《山东教育》发表作品《小河弯弯》，指导和辅导学生的习作在市县两级作文评选中获奖，并在《潍坊广播电视报》等媒体发表作品多篇，任教于山东省潍坊市临朐县九山镇九山初级中学，中学一级教师，潍坊市初中历史教学能手，潍坊市“应用信息技术优化课堂教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和“潍坊市初中历史电教优质课”获得者，临朐县初中历史教学能手，临朐县初中历史学科骨干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教学与信息技术的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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